第四十二章 忘记

蜡笔仙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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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欣然大叫起来,“分明不是我!您怎么能承认!不是我啊……”

    却在这时,听到荣昌太后旁边的裴秋阳问:“那推我入水,害我差点死掉的人呢?是不是你?”

    裴欣然的喊声戛然而止。

    裴秋阳却瞥过眼去,似乎不想再理会她了。

    这一刻的冷漠,以及她坐在荣昌太后身边那至高无上的荣耀和体面,忽而就深深地刺激了裴欣然一直压抑的内心。

    她猛地尖叫起来。

    “你问是不是我?裴秋阳,我倒要问问你!你凭什么,能独得这全天下的好?父皇和太后的宠爱?连我母妃都要把最好的东西让给你!你凭什么啊!你娇蛮跋扈,任性妄为,将我们都视作可怜虫一般,随意玩弄!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得到最好的?!”

    裴秋阳眼眶微瞪,身后的青梨瞧见她瞬间白了的脸几乎都要急死了,想劝慰两句却又不敢上前。

    便见裴秋阳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裴欣然。

    “在你心中,一直以为,我把你当可怜虫么?”

    “难道不是么?!”

    “当你是可怜虫,所以便跟父皇说尽好话?让父皇去看望你们母女,见不得别人欺负你们,替你们出头,帮你们责罚宫人。叫你们做好人,我做恶人?”

    “那是你自己图痛快而已!与我和我母妃有何干系?!”

    裴秋阳怔怔地看着裴欣然。

    往日情分,欢笑,嬉闹,倏而如画卷被烧起一般,顷刻成了分散在风中的灰烬,尽数而去。

    她攥了攥手指,忽然不想知道那个答案了。

    周边的人,全跟看个笑话一般地朝她看着,无人帮她出头,也无人帮她说话。

    她笑了一声。

    不再看裴欣然,侧过身靠在荣昌太后的椅子扶手边,轻轻地说道,“皇祖母,我有些困了。”

    荣昌太后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顿了下,问:“不计较了么?”

    裴秋阳却想起大和尚的话来。

    过去事,过去心,不可记得。

    她看着裴欣然疯癫的模样,忽然就不想去记得她落入水中,垂死挣扎时的情形了。

    太痛苦了。

    那一刻的惊怖怒忧伤,还是忘了的好。

    她抬头朝荣昌太后看,“她既然如此恨我,其他的事似乎也无需再问了。一切,但凭皇祖母的主意。”

    荣昌太后看着她一双水珠子一样的眼睛,坦坦诚诚地看过来时的纯澈自然。

    笑了笑,摸了下她的额发,“好,困了便回去歇着吧。”

    “嗯。”

    裴秋阳站了起来,朝众位看戏模样的嫔妃一笑,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秋阳身子不适,就不陪各位了。各位安坐,秋阳告退了。”

    众人起身给她回了半礼。

    裴秋阳便目不斜视地越过裴欣然准备离开。

    不想,才要走过去时,裴欣然忽然冲过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袖子,怒叫道,“你以为你能跑得了?你杀了朝期,还想推给我!就不怕朝期做了恶鬼来找你?你……”

    没说完,却见原本要走的裴秋阳忽然转过身来,对上她的双眼,冷笑了一声。

    那眼神实在太过凌厉,惊得裴欣然到了嘴边的话骤然一停。

    就看裴秋阳靠近一步,低冷笑道,“是啊!你也不怕,那死了的小太监,做了恶鬼,回来找你寻命!”

    “!!”

    裴欣然顿时如一头冷水当头淋下,震得连连往后退去,惊恐地瞪眼朝裴秋阳望去,“不可能!你怎么……”

    裴秋阳一甩袖子,“本想放过你的,奈何你却纠缠不清。裴欣然,自己无能,便不要怪别人太过出彩!这天下,断没有你是废物便你最有理的说法!松手!”

    裴欣然吓得一抖,松开了手,跌坐在地。

    慈宁宫主殿内。

    好几人看向裴秋阳的眼神都露出异色。

    这样气质凛然的裴秋阳,就好像蒙尘许久的宝珠,忽而露出了瑰美丽极的光亮来!

    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宓妃跪在地上,看着这样的裴秋阳,忽而明白了今日这一局,分明就是一场针对她准备好了的陷阱!

    她好容易走到了如今的地位,如何能由着她们再将她踩下去?

    于是回过身来,对荣昌太后磕下头去,悲切道,“太后,都是妃妾教导无方,求您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的,从轻责罚。”

    裴欣然猛地朝她看去,“母妃,我没有……”

    荣昌太后却打断了她的话,看向跪地的宓妃,“这么说,行凶嫁祸的,果然就是六丫头了?”

    裴欣然一颤。

    宓妃已然轻啜起来,哽咽道,“是……都是妃妾的错,明知她做错了事,却只想着瞒着,任由事态闹到了这种地步,还惊扰了太后和陛下,甚至连累了柔妃姐姐和秋阳,都是妃妾的错,请太后责罚。”

    在她那一声痛极苦极的‘是’说出口时,裴欣然的脸色就变得跟死了一般。

    她看着跪地而哭,声声句句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的亲生母亲,身子晃了晃。

    她上前一步,像是想说什么。

    突然又转过头来,指着裴秋阳,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都是你!你为何要害我至此!你当时怎么就不淹死在那水里头!你……”

    “咚。”

    却看裴秋阳朝她扔了两个物件儿在脚边。

    她话音被打断,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对石榴籽儿的耳坠子。

    便听裴秋阳道,“这东西,是在朝期死的地方发现的。不用我告诉你是何人的了吧?”

    跪地的宓妃下意识觉得不好,正要回头。

    裴秋阳又对裴欣然道,“我再提点你一句,方才那位提及的‘老太监’,你好好去查查。”

    说着,也不去看猛地抬头的宓妃,骤然色变的秀珠,以及傻愣着盯着那耳坠子看的裴欣然。

    抬头,朝荣昌太后行了一礼,“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①。我从前觉得做人要仁义,不想如今却因这仁义受尽了耻辱。今日,便请皇祖母和众位娘娘做个见证。”

    (①,出自《孟子·公孙丑章句上·第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