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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张战略部署图！ </p>
茅焦告诉我绢布秘密的时候，他正用半个葫芦舀木桶里的水浇花。 </p>
秦王赐的庭院里，他种植了大株粗壮的海棠，喇叭花，兰花石斛和风雅的文竹，以及我没见过的草本绿植。 </p>
你可听到他们相互间的称呼？茅焦问。 </p>
那女装男人称那女子为夫人。 </p>
茅焦眉头一锁，你们咸阳宫有几位夫人？ </p>
两位。我说，都诸侯国嫁过来的公主，一个楚国，一个燕国。楚国姓郑，燕国姓姬。 </p>
他扔了葫芦瓢往水里，看着我说，有没有其他有位分的女子留宫里？ </p>
没有。我想了下说，大王的母后赵姬也不在宫里，除此就只有他的妃嫔有位分，还有，我。 </p>
秦王的身边有细作！他肯定地点头。 </p>
我心驺地一紧，问，细作？是奸细么，会是谁。 </p>
茅焦寽了捋山羊胡，再次展开我给他看的绢布，仔细地研究上面的象形文。 </p>
绢布的一角有血瘢。 </p>
应该是绘图的人留下的。 </p>
大人，您看得出这上面文字写着什么么？ </p>
他摇摇头，我虽走遍列国，但这象形文字出自更遥远的上古。他突然想起什么，猛的抬头，你们咸阳宫的藏书阁或许有关于象形字的文献。 </p>
要不要告诉大王？我问。 </p>
先别。他说，搞不好会被人离间，说你就是那奸细。 </p>
我倒吸了口冷气，心想，该怎么帮助嬴政。 </p>
跟茅焦说话，他眼睛始终是昏昏欲睡的半闭半开，讲起话嘴里老似裹了颗糖，吸吸糊糊。 </p>
我们用排除法。他说，先暂定这个夫人就是秦王那两位公主夫人其中之一。 </p>
那大人，什么又叫鸢？ </p>
你是说风鸢么？他望了望天，是一种薄绸竹条做的可以飞上天的鸟。 </p>
原来是风筝，我笑了起来。 </p>
那女子说，过几天会放只风鸢报信。我说道。 </p>
他眉头一松，笑了笑两手一摊说，那这就好办多了只用知会声侍卫巡逻和城门守城，就会知道这几天都有谁拿了鸢出去。 </p>
会是谁呢？我反复地思索。 </p>
当下要做的。 </p>
是先翻译这绢布上的象形文。 </p>
作别了茅焦。 </p>
整个下午，我都在藏书阁里闷着翻阅那一码码厚重竹简，展开来一拂全是厚厚的灰。 </p>
藏书阁的宫人很不解，叶令使，从来没有哪一位太医令的医司像您这样敬业。 </p>
我冲他笑笑，应该的，在其位，谋其职嘛。 </p>
就在我想要放弃时，展开了一卷竹简，象形文字，跃然眼前！那一个个古老的字，像钻石，惊艳了我的双眼。 </p>
我内心欢腾至沸点，正想找管书的那人帮我对照翻译下，突然又想，若他参破了这其中的部署，本身又怀有不轨，反咬我一口怎么办。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找大乔。 </p>
第一，她是我最信任的宫人，第二，这段时间她苦啃太医令前朝药房残卷，又勤学小篆，文字突飞猛进，或许是时候帮我。 </p>
找到大乔的时候，太医令的女医司正聚在一块捣药，晒干的药材放玉石箔里，用杵子使劲撵碎，空气里曼着辛辣芬芳的药香。 </p>
大乔一路被我拉着，不解地问，姐姐，这么匆忙是去哪里？ </p>
去猜谜。我笑着说。 </p>
再次到了藏书阁，管书人表情更为惊诧，叶令使，我守了这二十年，从来没有见宫里女子进踏进过一步，您一天来两趟，真是奇人呐。 </p>
嘻嘻。我对她抿嘴一笑，可别这样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呐。 </p>
那些美丽的象形文，花鸟山石，金木水火，大乔一个字一个字检阅下面的篆字注解，查了很久，她终于眼睛一亮，姐姐，找齐了！ </p>
我们对照拼凑了一下绢布上的字。 </p>
翻译过来。 </p>
是: </p>
丹阳。辛梧。魏国。四面山。方圆阵。弩兵。 </p>
虽是只字片语，但合着绢布上分散于山形的朱砂点型标注，一个古代战场的场景作战部署，已豁然眼前。 </p>
我兴奋地恨不得亲自己一口。 </p>
大乔眼睛张得大大的，结巴着说，姐姐，这，这难不成是…… </p>
我赶紧捂了她嘴，拽着她出了门。 </p>
只是没想到，接下来会进展得那样快…… </p>
回到太医令的时候，有医司告诉我，郑夫人的儿子扶苏患了病，叫我赶快过去医治。 </p>
我背着药箱到了楚国公主郑燕夫人的长庆殿。 </p>
扶苏躺床榻上闭着眼昏睡，面颊脖子手背露外面的地方烧红，我摸了额头，扳开嘴唇看了看舌苔，断定这是发高烧。 </p>
郑夫人，皇子得的是温病，节气交替很容易患，我这就去拿药，注意多饮水，被褥厚薄不捂，两日即可痊愈。我说。 </p>
她十分焦虑，额上是密密的汗。 </p>
我打开药箱先取出随身携的柴胡，大青叶，石膏几味递与她说，郑夫人，先让下人给皇子熬煮，我这就去太医令抓药。 </p>
她接过那几味药。 </p>
她的右手上。 </p>
一道伤口。 </p>
未愈的红色血口子在她的小拇指下方，红得触目惊心。 </p>
莫非她就是…… </p>
我抑制住内心的惊讶，问，郑夫人，您这手，要不要奴婢给您包扎一下。 </p>
她点头应允，说，昨个不小心，给扶苏做风鸢的时候被割到了。说着她抬起手看了看。 </p>
那张绢布上的血瘢。 </p>
风鸢。 </p>
我几乎80%断定细作是郑夫人，扶苏的母亲，楚国公主郑燕。 </p>
您做了风鸢？我倒也想去放风鸢，只是不知道这咸阳哪里有适合的场地。我一边问，一边手摸着扶苏额头强作镇定。 </p>
如果她是想借放风鸢之名给敌国送信，那么肯定会想做到更加地掩人耳目。如果我提出陪她一起，这样即便被抓现行，她也更容易开脱与嫁祸。 </p>
我断定她会应允。 </p>
好啊，叶令使，大后天未时吧，太阳稍凉一点，我们去北阪。郑夫人说完，还赠送了我一个玉镯子，亲自为我戴上。 </p>
她人其实不错，平日里见了也会闲聊几句，此时，我心里多少会有些内疚。 </p>
因为接下来。 </p>
她将会被当场擒获。 </p>
我看着她亲切，热情的脸，心里念了一万遍对不起。 </p>
下一步，是去找嬴政，我得让人“偶然”发现了郑夫人是细作。 </p>
六英殿内，嬴政仍旧是永远的批折上进青年。 </p>
我托了侍卫进去传话求见，侍卫出来直摆头，大王说不见。 </p>
我对侍卫笑了笑，您请帮我问问，我约他放风鸢，他愿不愿意？ </p>
俩侍卫惊奇地全身为之一振，大概从未听闻有女子有到六英殿求见和大王同去放风鸢。 </p>
我塞了银饰给俩侍卫一人一个，面露哀求，兵哥哥，帮个忙可以么？ </p>
俩人相互一看，一个侍卫当即转头去里堂帮我转告。 </p>
我知道，我不仅仅治愈了瘟疫，更是震惊宫人的绝世舞姬，我的名气，他们会额外给我面子。 </p>
侍卫垂着头出来，挠了挠脑勺，叶令使，这不好意思，大王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 </p>
内心瞬间坍塌。 </p>
他哪怕给出一个明确的否定，也好过这样的揣测不定。 </p>
我埋着头，默默回了我的韶华殿，已是很晚。 </p>
大小二乔埋怨我这一两天都在干嘛。 </p>
救命呢，我笑着说。 </p>
转眼到了大后天。 </p>
我和郑夫人一人一撵领着侍卫宫女来到了咸阳以北的北阪。 </p>
北阪有桑，南隰有杨。 </p>
大片绿色植被覆盖山野，中间空出一大片绿油油，我们踩着泥土和草甸，放飞了风鸢。两只燕子腾了空中，越来越远。高高的晴穹，一望无际地蓝。 </p>
欢歌笑语，让我短暂地洗却了近日的琐忧。 </p>
大王到—— </p>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掷起。 </p>
我一回头，是赵高。 </p>
赵高望旁边一移，背后的嬴政随着十来个侍卫组成的队，齐刷刷地出现。 </p>
我望着嬴政，心狂跳不止。 </p>
他是为我来的么？ </p>
他平日都穿的黑袍，今天出奇地穿了一身杏色锦袍，锈着日月星辰，配上他高贵的霸气，惊艳了在场所有的人。 </p>
总之，每次只要嬴政一出现，周围的人全都黯淡下来。 </p>
他过去一把将郑夫人拉入怀里，郑夫人顺势搂着他脖子，俩人一阵亲热。对我，则完全视若无睹。 </p>
我心里说不出的憋闷，佯装着无所谓，叫小乔帮我兜着风鸢，我一边跑一边拉线，风鸢一跌一跃腾上了天。 </p>
越是失望越是要尽情地笑！ </p>
我开朗地笑，小乔拍着手说姐姐，你放得好高啊。 </p>
我突然想看看嬴政。 </p>
就一回头，正好撞上了嬴政锥子般的目光。 </p>
看见我在看他，他移了视线。 </p>
——哎呀！那边郑夫人喊到，风鸢挂到那边树上啦。 </p>
我和小乔跑了过去，只见大燕子斜斜地崴了在不远处的榕树上。 </p>
算了，不放了。郑夫人埋怨。 </p>
此刻我想，那风鸢上想必已经藏了秘密，郑夫人故意舍弃，我得想办法捡过来。 </p>
郑夫人，我帮您捡。我说着朝榕树走去。 </p>
她惊慌失措一把上来挽住我，好妹妹，不要了，太危险了，别爬。 </p>
没关系，谢谢郑姐姐送的玉镯，为您做这点事算的了什么。说完我撒开腿一溜小跑，跑到了榕树下。 </p>
不远处，嬴政和侍卫正朝这边走来。 </p>
我看到侍卫过来，便上前说，郑夫人的风鸢绕在树上，你们谁给她爬上去弄下来？ </p>
此刻，我心里百味杂陈。 </p>
一方面，我希望不要伤及到郑夫人。另一方面，我希望嬴政知道这个惊天秘密。 </p>
郑夫人的脸瞬间惨白！ </p>
吓得浑身颤抖。 </p>
侍卫捡了风筝一看，皱褶眉头，从竹条内侧取出一缎薄绸，展开来，震惊地张大了瞳孔，片刻，便提着风鸢连同薄绸呈给了嬴政。 </p>
嬴政看着薄绸上的东西，又看了看郑夫人，冷静地喊出了几个字——来人！押入大牢。 </p>
郑夫人并没有喊冤，她在惊恐之后马上挺直了胸膛，保持她楚国公主的仪态，被两个侍卫带上了车撵。 </p>
碧空下有鹫鹰飞过，划了长长的抛物线…… </p>
我站在和煦春风里望着远方。 </p>
大乔小乔，你们说，人做了错事是不是会遭到报应？ </p>
大小二乔相互一望。大乔说，姐姐，您别为郑夫人的事难过了。 </p>
不是为她，是为我自己…… </p>
回来的晚上，我早早地睡了，正约着庄周。 </p>
门外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p>
下人急匆匆去开了门。 </p>
隔着墙，我听到外面赵高的声音——传大王旨，叶恬璎侍寝。 </p>
我一惊，披了薄衫出去，门外的赵高和他身后的巡逻侍卫站在月光下，我确定我没有看错。 </p>
这个时辰，按照21世纪算法是晚上10点多，嬴政传我侍寝。 </p>
也就是说，他…… </p>
我眼睛使劲一闭，作拜在地，猛烈咳嗽了几声说，赵大人，奴婢感了风寒，不敢近触龙体，望大人转达大王。 </p>
赵高一听风寒，本能地倒退了几步。 </p>
恬姑娘，您可要当心身子，宫里人传你每日为了太医令分外操劳，也得多为自己考虑一下啊。他说。 </p>
谢大人关心。我对他笑笑，恭送大人。 </p>
我为自己的反应即时感到欣慰，褪了衣衫倒头继续睡。 </p>
迷迷糊糊又有人敲门，还是赵高！ </p>
不知道已是凌晨几点，冷空气袭人，分外清凉。我认认真真裹高裙袍打开门。 </p>
我一只脚刚迈出卧房的门槛，两个侍卫就冲过来把我架住。 </p>
大人！这是干嘛。我惊慌失色。 </p>
恬姑娘，对不住啊，大王说差人绑了你过去，这奴婢哪敢啊，只能让侍卫带你过去。 </p>
嬴政他到底想干嘛！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甚至带着闷闷的恨，连同上次姬川的死，觉得他是这样的妖孽。 </p>
很快，就来到嬴政的寝殿。 </p>
两名侍卫把我往他卧房里一扔，立马退出去反锁了大门。 </p>
嬴政高大地伫立在他的龙榻前，已褪去外衣，露出一身皓白衬里。坚定炽烈地注视我。 </p>
我垂下眼帘。 </p>
内心如同万只虫蚁咬噬。 </p>
该怎么办……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