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伤

澡雪皓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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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那日,冯氏与王氏被官差带走后,林清便派人去细细打听。

    夏蝉回来禀报时,笑得合不拢嘴。

    原来冯王那二人虽平日总端着主母的架势,但奈何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自从入主林府以来,前后拿走了林府许多珍奇古玩。不仅是拿回自家去摆挂,为了采购新鲜的钗裙首饰,更是典当变卖了不少。

    林清一早就派人搜寻了证物,并且打点了当铺首饰铺子里的伙计。

    因此这一趟公堂走下来,冯氏与王氏吃了个板上钉钉的官司,从此以后再也没出过门。

    倒是没听说林峰、林岩怎么样,外头的人只说气病了。

    整个林府,里里外外都加强了戒备管束,原本落入林峰林岩等人手上的田产铺子,除了原来父亲从前赠与他们的悉数留给了他们了,林清都一并讨要了回来。

    归还时,林峰脸色铁青,沉沉地叹着气。林清不知道,当她离开后,她那极享惧内盛名的五叔返身就给了妻子一记大耳光。王氏为此寻死觅活不依不饶地吵了好几日,闹得人尽皆知才肯罢休。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过年之物。

    这日林清跟着曲宴修习完当日课业后,正在房中清点过年要派发给下人们的压岁钱。

    忽见夏蝉急急走来,口中嚷着:“姑娘!方才我去荟芳斋买蜜饯,你猜我遇到了谁?”

    一旁打着算盘的林清嗔了她一眼,忍住笑,道:“你舅舅家的傻大个儿,又来缠你了?”

    夏蝉当即红了脸,索性连礼都不顾了,佯装生气往后面的椅子上一坐。

    “人家认真说着话儿呢,姑娘尽打趣我!”

    林清看着娇小一团的丫头,这般生动活泼,不禁起了逗她的小心思。

    “怎么?不是?那是遇上对面米铺王掌柜家的秀才儿子了?”

    这话一出来,夏蝉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姑娘这哪是聊天?这是不让人聊啊!

    “放心,不管是谁,只要是我们蝉儿看上的,我定会为你做主,一定让你得偿心愿!谁叫你是我最得心的蝉儿呢!”

    林清拧了一把夏蝉的脸,笑得眉眼弯弯。

    这话她是真心实意的,上一世,她的几个丫头为了她尽心竭力,没有一个落下好结局。

    这辈子,她定会好好为她们打算,护她们风雨无庾。

    “好姑娘,快别打趣我了!都快忘记说正经事了!”

    夏蝉揉了揉被姑娘揉搓过的脸,扯着嘴呵呵笑个不停。

    “我遇到顾五公子了!”

    林清正拨打算珠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她疑惑道:“都快过年了,他怎么还没回东京?”

    承平侯府可不是一般的勋贵人家,家中规矩定然极为森严仔细。

    顾五这时候还没回去,所因何事呢?

    不等林清追问,夏蝉忙着继续说了下去。

    “顾五公子说,他本打算今日回东京的,可有一桩极重要的事,令他生了好奇之心,遂定了再多留两日。”

    夏蝉一面说,一面将她刚才从外面买回来的蜜饯一一打开,装入食盒里,递到林清面前。

    “原本我也没多问,但顾五公子说,让我带句话给姑娘,说是顶顶要紧的——前些时候大长公主所说镇江的果子酒,怀枝街那尽头,有户姓李的酒家卖的极好,姑娘明日可亲去尝尝。”

    林清怔了怔,大长公主何曾同她说过什么果子酒?

    不对,镇江的果子酒!

    她霍地站了起来,眼神陡变,将一旁的夏蝉吓了一跳。

    “姑娘,怎么了?这话有什么问题?”

    不知所以的夏蝉,有些害怕地望着自家姑娘,不知她到底想到了什么。

    好一会儿,林清才从思虑中缓过来。

    “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想到近日记忆时好时歹,这许多重要的事情总是忘记。”

    母亲被人毒害一事,除了顾五,便只有师父曲神医知道。

    不告诉夏蝉等人,非是不信任,而是怕她们知道后忧心焦虑,让那暗中的仇人察觉出来,便是要害了她们……

    上一世,她们便是什么都不知道,所有悲剧的发生都是在离开姑苏去往金陵长住之后……

    金陵,金陵!

    也许,那里的人,知道些什么!

    林清心中九曲回肠,思来想去,始终觉得不安。

    放下手中珠算后,她又去看了一眼父亲。

    徐姨娘正在为她父亲擦拭身子,她站着门外没有进去。从门外往里看,柔亮的光线下,四十出头的徐姨娘,身材姣好如同少女,就连侧脸容颜都丝毫看不出年龄的痕迹。

    她生得的确很美。

    肤若凝脂,樱桃小嘴,再配上一对澄静的水杏大眼。

    让人看一眼,便不舍挪开。

    不惊艳,却十分吸引人耐心地一遍遍看下去。

    然而这样一个女子,却始终走不进父亲心里。

    与母亲那种明媚张扬的美不同,徐姨娘这种温婉顺和之美才更合江南文人士子的心意。

    徐姨娘当年是怎么进府,又怎么做了父亲的姨娘,她不甚清楚,只在幼年时听父母谈话间提起徐姨娘便说,芜儿可怜!

    芜儿是徐姨娘的闺名,父母每每提起时,总让她有一种错觉,像是在悯惜一个不相干的亲戚晚辈。

    徐姨娘在林府跟了父亲二十余年,虽看着恭谨又和气,但众人皆不喜与她来往,不是不喜她的为人,而是不喜她那看似恭谨和气的背后始终留给人的冷情疏离。

    林清看着她仔细地擦拭好父亲的手足,又替父亲掖了掖被褥。

    当她侧身转头时,林清看到了她脸上那抹毫无遮掩的眷恋与神伤。

    二十余年的漫长相对,她对父亲心有眷恋,也是人之常情。

    父亲的一生,只有母亲一人。

    除了名义上抬进来了个摆设似的徐姨娘,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往常林清总以为是徐姨娘太过守规矩,所以父亲才不喜她,后来长大些才想明白,原来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她当屋里人使唤过,只同母亲一道客客气气地将她供养起来,但是她也不明白既然不喜为何又抬回家做姨娘。

    正想着,徐姨娘转身出来,一抬眼便与她目光相对。

    林清笑道:“姨娘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