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祁大少、哄哄她

赵史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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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4

    时听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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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一双漆黑的、带着深晦笑意的眼睛,他的大衣衣摆被山风吹起,轻轻扫过她的小腿。

    四周是无数的声音。

    一千台无人机掠过头顶的桨叶转动声。

    各种尖叫声、乐声。

    还有她自己的心咚咚跳的心跳声。

    “承认你喜欢我很难吗”

    “反正我承认了。”

    过了好半天,时听死机的大脑才终于转动回来,在这一瞬间千头万绪之后,听明白了祁粲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说、他、他喜

    但是等等时听的心脑刚开始运作,就忽然一个猛子惊醒了,那双黛色圆睁的瞳孔里全是震碎的星光。

    草啊啊啊啊啊

    他听得见啊他听得见

    他这次根本不装了啊啊啊啊啊

    时听瞬间双手攥拳,感觉有一万头小动物从自己心头呼啸而过,她抱住了自己脑瓜,不敢想,又不敢张嘴。

    最后一脸小脸憋得彻底通红。

    沈助理以及线上线下围观群众啊啊啊啊她好害羞、好甜

    我的天啊不愧是祁大少

    当初巴黎我就觉得他们太配了,神秘的东方总裁x优秀的失声画家,啊啊啊啊别太好嗑

    哈哈哈哈还有人关心时晶晶和祁瑞吗我请问

    不管了啊啊啊我只想尖叫,太浪漫了

    于是在这个浪漫的山间之夜

    时晶晶准备开碎。

    祁小爷瞳孔地震。

    左明月踉跄后退。

    但那些,都和祁粲没有关系

    早就说了,他现在是“神经病”,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管别人死活

    祁粲缓缓垂眸,只看着自己眼前的人。

    祁大少的一生有很多冰冷恪守的准则,他始终相信,世界上很难有完全的巧合。

    但此刻,他在一千盏夜灯照亮的大地上,在远处那座隐现的火山口之前,垂眸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有些巧合,就这样天作之合地发生了。

    他的脑子里有很多晦暗的回忆,再仔细回想,眼前也只有一片漆黑,带来熟悉的、神经尖锐的刺痛。

    他最高最深的心理自保机制,让他已经不再记得,可是有些细节却被固执地保留下来

    就像他的骨骼还记得当年那场事故折磨的痛感,他重新见光之后记得有一只灰黑色带血的手印在他的袖子上。

    但眼前的时听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就像她的声音一样随着记忆一起消失了,然后她成为了她看到的“未来”里,那个“哑巴炮灰”。

    这一刻,祁粲却抽丝剥茧地意识到了更多被隐没的过去有没有人为她求证,为她调查,为她评

    判过

    她是怎么失声的

    祁粲的指腹微微发烫起来。事情巧合到这个程度,五年前,山野里,她的火山灰只会是她

    只能是她。

    祁粲在一片喧嚣中,悄无声息地呼了口气。

    被封缄的记忆、狂奔的黑夜、视野里一片漆黑的惶然痛苦,浮光掠影地游过心头,就已经让他指尖冰冷。一旦全部释放出来,他这些年维持的平静、神经的平衡似乎就会再次被撕裂,连祁粲自己都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

    恐怕真的会癫狂,会混乱,会彻底打破他生活的一切秩序。

    但他这次竟然不觉得阴郁,也不再愤怒。

    他只觉得有种叫宿命的东西悄然来临,让他敬畏又想触碰。

    总之。

    祁大少勾唇,他是命运送给她的礼物。

    而她更是一份厚礼。

    短短几个瞬间,祁大少已经思考了无数,然后他才缓缓勾起了唇角,像个夜色中的顶级猎手,垂眸看着从耳尖到脖子都红透了的时听。

    明白过来了他能听见她的声音。

    现在时听已经整个人弓成了虾米,脑子一动不敢动。

    祁粲十分想笑。

    他本来也没想过瞒她一辈子,而现在,他也已经不怕被她吵死了。

    反正他祁大少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内心,从今以后她从心到身都和他绑定在一起了,绑死了。

    祁粲抬手,捏了捏她发烫的耳朵,勾唇问“时听,你对我就不好奇吗”

    为什么他能听见她的心声,为什么她的ki需要他来帮她完成。

    为什么是他们

    冥冥之中他们早就天生一对。

    「我好我不、我没有,哈哈。」

    祁粲眼底映着无人机变幻的灯光,在幽暗的角落愉悦丛生。

    爽了。

    时听强忍着自己的脑意,恍恍惚惚,被祁粲揽着肩头站在一起,最后欣赏完了这一千台无人机的表演。

    万千光影映亮了一整片寂寂无人、埋藏往事的深山。

    同一时刻。

    火子沟村口,村民们也全都探了头出来。

    “那是什么”

    “星星”

    “会飞的嘞,还会动”

    翠芬解了围裙走出来,仰着脑袋眯着有些花的眼睛,看见了那个年轻人说让她留意的天空,漫天的无人机排列成孙女的名字,他这是在明确地向她那个小傻丫头表明自己。

    翠芬笑着捶了捶肩膀。

    那就看他们什么时候接她过去吃酒喽关键,还要看她家傻丫头的心思才行。

    时听现在是真的傻了。

    她心里其实有很多话,但只能生生憋住,像是一个想尿尿但没厕所的文明人,看着头顶飞舞排列的无人机,神色却庄严得想要去执行任务。

    啊啊啊对啊时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

    果她必须克制自己的心声,那以后她的一亿句任务怎么办

    现在才刚刚五千万句整数,才刚刚过半就让她得知这样的惊天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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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如等她全都完成了一亿句再告诉她,这样她就算社死,至少也已经得到了结果啊呜呜呜呜。

    时听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旁边这个男人的胸肌上。

    可恶、可恶的大粪车

    祁粲暗爽地抱住她的脑袋。

    一千台螺旋桨飞转的无人机最后队形收尾,摆出了画架和颜料盘的图案,顿时,嗑嗨了的线上观众们立刻又甜到了这简直是明确像小画家表达自己的爱意

    天哪那个男人、你别太会了

    沈助理已经一边流泪一边撰写出了精美软文,一键发送。

    祁粲也眯着眼睛静观夜空,指尖安抚性地在时听肩头点了点,开口道“等回去,我要送你一幅画。”

    带你去看看,那些渊源。

    时听还在恍惚,下意识心想,「啊什么画」

    祁粲低头,好整以暇地问她,“你是不是要办展吗。”

    时听还是习惯性地吐露心声,「办展那得比赛拿奖了才能办,而且我还得拥有更多作品,除了这次参赛的还有他买过的那幅,哦还有我画他的那幅」

    祁粲唇角眼底浮现出很爽的笑意。

    「啊啊啊不是」

    「我没有,我没想,我没烧、不是这不是我的心声,x」

    时听在心里急急刹住。

    草啊啊啊啊

    不要被他迷惑不要被这个男人迷惑

    他现在都听得到啊宝宝而且他什么都听得到,他是一颗巨大的老阴比

    时听流着泪捏住拳头。

    已黑化

    最后,乐声收尾,整场造价高昂的无人机表演终于结束,和sz的软文一起成功登顶热门。

    该嗑昏的都嗑昏了,该破碎的都碎完了。

    而时听终于在心动和羞耻中结束摇摆,恢复清醒,在安静祥和的气氛中迎来了自己的升天模式。

    所有人各自回去自己的帐篷里准备休息,可是她现在根本不敢和祁粲单独处在同一个空间

    他们晚上还要在帐篷里睡一张充气床

    苍天啊,大地啊

    场面越安静,她越感觉自己像是在公共课上、在安静的会议上、在寂静的图书馆、她发出任何声音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祁粲十分玩味地看着她。

    干什么,心动之后不敢看他了也不敢在心里表达了

    她害羞得真明显。

    时听“”

    我清清白白、我人淡如菊的一个小女孩、我现在竟然不敢和他对视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强行让自己不要去想她平时心里都在想什么和骂什么。

    时听假装无事发生,叫了两个

    保镖大哥去砍柴火,手上有活心里就没声了

    其实露营都会带超大电箱,不需要砍柴的。但是保镖们脸上带着沈助理同款姨母笑,乐呵呵地陪太太去了。

    祁粲也没强求,因为沈助理刚刚给他递来了一个从a市打来的电话,是王助理。

    此刻,王助理驻守在a市,一边落泪,一边坚毅。

    没关系呜呜呜,虽然他错过了很多,但他也在为总裁执行很重要的任务

    他真的没关系的小王戴上墨镜不让泪眼被人看穿。

    沈助理举着手机低声道“集团紧急召开了董事会”声音有些迟疑。

    因为自从祁大少坐在总裁之位,执掌整个集团,这还是第一次出现没有大少坐镇的局面。

    显然,他们就是想要在总裁不在的时候内部讨论什么。

    “不过,祁老爷子和项先生也在场。”沈助理道。

    祁粲眯了眯眼睛,接过手机,“嗯。”

    然后他才淡淡看了眼时听,“别走太远。”

    反正晚上还要回来。

    时听淡定点头,背影从容,假装自己心无波澜,然后脚下直接窜了出去。

    祁粲又有点想笑了。

    她现在就已经这样如临大敌,不敢看他待会睡觉怎么办

    祁大少不动声色地期待了一下。

    时听转身往大山走去,闭着眼睛哆哆嗦嗦。

    得知自己心声暴露的第一阶段她开始回忆她都无意识地说了什么念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

    毁天灭地霸总文学。

    激情四射黄色文学。

    大粪车大烧货你好骚啊霸草铁奋

    “太太太太”

    “小心看路啊”

    时听微笑,闭目,恍恍惚惚地去世了。

    今晚,这片露营地算是彻底被祁大少给轰炸了。

    轰炸得毫无收敛、毫不顾及,已经没有人敢看掀起这场秀恩爱风波的祁小少爷和时晶晶了。

    因为这就像撞衫一样,谁丑谁尴尬。

    大家都秀,那自然是谁秀得猛谁牛皮,祁大少的外表、财力、心意,每一环节都不用说了,而祁瑞小少爷、呃

    你说你惹你哥干嘛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声忍无可忍的尖叫“啊啊啊啊”

    时晶晶捏着祁瑞的手写信,彻底碎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一定是疯了吧祁大少一定是已经疯了吧

    不然他怎么会给人这样无限的疯狂的宠溺

    但是周围兴奋的尖叫声太多,所以没人注意到她这一声尖叫是轻轻地碎了。

    时晶晶破防了,哈哈哈笑死,没关系,她的瑞哥哥才是祁氏的未来。

    她用尽全部理智没有把那封手写信撕了,转身就想去依靠霸道的瑞哥哥,寻求安慰。

    然而她刚委屈地喊了一声,依偎上去,勉强站立的祁小少爷就碎了。

    心理素质吊差的祁小少爷,面对祁大少的随手一挥,整个人就破防了。

    他羞辱我

    他都已经这样了、他在集团内部都已经威望大减了、他竟然还在用财力羞辱我

    他祁粲从来就不顾他的死活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他从来都看不起任何人

    祁小少爷满脸青红变幻,浑身颤抖,最后一捂脸转头跑了。

    时晶晶人都傻了,他怎么比我还容易破防

    “瑞哥哥瑞哥哥”

    时听刚好抱着两根木棍从后边经过,脚步一扭。

    时晶晶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破防“你满意了你现在满意了看我这样你很开心吗”

    时听带着无人可知的破防,微笑孩子你听我说

    时晶晶“我不听我不看我根本不在意你们有多恩爱哈哈哈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时听目送着时晶晶去追逐自动破防体祁瑞去了。

    然而,我孰与晶晶瑞瑞惨

    她也很社死啊

    心声暴露之后的第二阶段死去的记忆随时攻击我。

    时听看着他们,就想到了自己是如何因为祁瑞的东施效霸、在心里对祁大霸进行夸奖。

    还有她心里各种猖狂的点评、种种像是自信男子一样的骚话、随时随地拉在祁粲开会时、睡觉时、读书看报时

    时听直接痛苦面具,转身又往小树林走去。

    再捡点柴火吧

    啊啊啊

    待会把她和祁粲一起烧死吧

    露营平台之上。

    人群渐渐全部散尽。

    只剩左明月一个人站在月光之下泪,一滴滴地滚落。

    左明月还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千里奔赴,就为了粲的安全,为了他们之间的羁绊。

    可现在,左明月连连后退几步,脸白如纸。

    那幅画那幅画难道是时听

    可是当年被粲收走的那幅画的确她画的啊、真的是她画的她只不过是她只不过是动用了上边的一些东西而已

    怎么会这么巧,怎么能这么巧,偏偏是这个心机恶毒的女人左明月深深地抱紧自己,泪流满面。

    这里许多人各怀心思,只有她是真的为粲好

    可是原来不是她封笔的那幅画鼓舞了粲、让他走出当年那场意外的阴影吗

    难道当年的意外和时听有关

    她和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过什么

    左明月终于在皎洁的月光下遍体生寒。

    难道、她在粲的心里,真的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是她根本不是他的白月光,所以他连名字都会叫错

    她的心里有什么地方坍塌了一瞬,泪水决堤一般,她

    痛苦地在夜色中看着这片山野大地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当年粲意外出事、事发地就是在b省

    结合他今天的表现,或许当年事发就是在附近

    当年的事已经被尘封,她虽然不清楚在粲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曾经和哥哥他们一起长大的那个少年是多么璀璨如光,在事故之后却彻底变得强大、阴沉、冷漠

    左明月感受着自己的心如刀割,这才终于明白,她即使不求证他的爱,也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她可以为了粲、做很多很多事,而时听只会害了他

    那个记载着恶毒怨念的邮箱被人发现、销毁了。可是左明月已经知道了更重要的信息,这也是她风尘仆仆赶来的重要原因

    她看向远处树林里捡柴火的时听,又转头看向远处和时岩一起搭帐篷的那个金发艺术家。

    有她在,这些人别想伤害粲分毫

    就算他已经不爱她,她也是最能守护他心灵的那个女人。

    她绝不会让他再坠入当年那样的深黑之中绝不。

    时岩最后钉牢了一个地钉,拍拍手站起来。

    露营考察的确还是很有益的,他对附近的地质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这里的地质结构确实不是很稳定,但好在技术难点已经能够攻克,祁大少的工程项目有技术团队全程监工,一定可以顺利竣工的。

    “我等会去检查一下听听和晶晶的帐篷搭好没有。”时岩道。

    他的考察队搭帐篷在另一侧,刚看完前后两场秀恩爱,才继续搭建。

    aron拍了拍手,“你真是个好哥哥,岩。听听以前就提起过你。”

    时岩却苦笑着摇摇头,他对这突如其来的鲜花和无人机也十分震撼,叹为观止地说“作为哥哥,我对妹妹们真的太亏欠。”

    他作为一个纯纯的科研直男,当然觉得无人机表演很好、很盛大,但是送一封手写信不是也很浪漫吗

    “你说是吧,aron,”时岩叹了口气,“而我竟然连这些都没做过,我真是比不上祁大少他们兄弟,我这个哥哥做的不称职。”

    “e,”金发男模沉默了两秒,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家人就是会觉得亏欠的,我对我哥哥也是这样。”

    时岩随口问,“你还有哥哥”

    “是啊,和听听一样,从小走散了,后来被丢进了大山里。但是他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大城市豪门里扎稳了脚跟。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听听那么投缘,一看到她,我就能想起我哥哥这些年的不容易,就更想对听听好一点。”

    金发男模骨骼立体的脸上带了几分落寞。

    时岩露出了一点深思,在大城市站稳脚跟还能理解,在豪门怎么站稳呢

    aron叹息了一声,“所以,我哥哥提什么请求,我都会尽量答应他,因为我从小到大过得太舒服了,我觉得很愧对他。”

    他们家

    是中丹混血,他来自中国的母亲因为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而把所有溺爱都给了aron。这就让aron更觉得自己侵吞了两个人的幸福。

    他那些年一直全世界乱窜,除了寻找艺术灵感,同时也想要找到遗失哥哥的下落。他流窜全球,关系网遍布,后来得到线索来到了火子沟周围的大山里却先见到了一个小姑娘。

    时岩不是很理解他的思路,但是对人家的家事不好置评。

    毕竟他的确也觉得很愧对听听。

    两人也没有闲聊太久,时岩继续打着小油灯去四周看看石头结构,而aron低头看了看手机。

    我只要为他带路就好

    当年他和听听一起找到的火山,那个人希望他能在徒步的过程中带他们走过去。因为原本的路线上是不会走他们当年那条路的。

    是的,我只需要这些。谢谢你,我亲爱的弟弟

    我会原谅这些年的苦痛

    手机对面,男人垂眸回完消息,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抬眼,看着祁氏集团会议室里坐满的高层。

    今日,祁大少并没有坐镇主位。

    这是一场紧急召开的董事大会。

    男人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然后表情自如地带上了些许焦急。

    “我们在这里心急如焚,祁大少都跑到山里飞无人机去了”

    到底什么情况,有没有准话再这样下去,我们如何封锁消息,外界也会知道不对劲的。”

    今晚祁粲反常的公开大胆示爱已经人尽皆知。

    祁粲正常情况下能做出这种事他可是高高在上冷漠自私的祁大少。

    男人看着会议室里众人的表情,过去,这些人提起祁粲,每张脸上都是崇敬、讨好、钦佩。

    而现在,利益相关,他们的脸色变得怀疑、焦虑、不信任。

    这种转变像风一样,吹过祁大少一手建立的帝国。

    男人仿佛观赏着一座大厦的倾覆。

    真是太浪漫了。

    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他最后望向了高层窗外的天色。

    b省的雨,好像快要落下了。

    祁粲半阖着眼睛,坐在点着电灯的帐篷里,靠在充气沙发上,一手支着太阳穴。

    光影浅浅地打在他眉骨连接鼻梁的线条之下,深邃而又平静,哪里有外界疯传的癫狂模样

    时听还没回来,可能还在外边踌躇,但没关系,夜很长。

    祁粲唇角轻轻一勾,然后又正色下来

    耳麦里,这场没有祁大少的高层董事会议已经开始了。

    王助理站在会议室角落里,当然也没有人敢不让他参加因为,祁大少就算真的疯了,他本人也对整个集团控股,所有重要文件仍然需要他的最终签字。

    董事会就算集体投票也不能直接裁决什么,但是在祁大少本人回归之前,至少他们能够统一步调。

    王助理此刻一脸肃穆。

    他知道,他也在执行很关键的任务。

    眼下,关于祁粲精神问题的质疑,已经成了董事会的最主要内容。

    这次顶头坐镇的不是那个年轻强大的男人,而是一脸焦急的祁老爷子,他代表祁家的态度,在他旁边同样焦急的项隽舟,则代表了祁大少母亲项家的态度。

    而坐在底下的祁连国、项晚苑,和几名大股东交换了一下视线。

    那是一种隐晦的坐镇,意味着在这个风雨飘摇之际对祁大少的支持。

    但是偌大一个财团,整个北方的龙头经济体,市值近千亿的大集团怎么能由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来领导呢

    董事会内部虽然死死压住了风头,但是必须要在彻底走漏风声之前有个定论。

    未来,到底由谁来领导祁氏

    眼下会议室内十分寂静。

    祁老爷子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大家稍安勿躁,我认为只是放放无人机,参加一些野外活动,还不值得令大家如此大惊小怪”

    “上次我见到阿粲就在几天前,他的状态非常稳定,并且亲口告诉我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大家不要相信谣言。”

    众人交换眼神,话是这么说但是,白家的检测报告做不了假啊

    对祁大少精神问题的担忧,最主要就来自白家的精神检测。

    那上边白纸黑字、总是真的吧

    祁大少的确多年罹患神经衰弱的症状,近半年甚至出现过精神分裂、幻听等等严重的征兆。

    这怎么能不让人害怕

    祁老爷子这话任谁听了,都像是一个长辈对自己孙子的维护,可信度并不高。

    “祁老,要不您直接告诉我们,当年那场意外事故,到底发生了什么祁大少遗留的精神问题到底有多严重”

    “您托个底,我们也好心中有数啊。”

    如果祁大少本人在场,是不可能有人敢这么问的。

    当年的事故一直被整个祁家上下讳莫如深,整个a市都知道祁大少遭遇了一场意外重创,但是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力量,反而这几年越发手腕诡谲强硬,叫人不敢逼视。

    但现在,局势有变,万一到时候真的权力大洗牌,他们所有人都得重新站队。

    不说别的,虽然祁连国这几年毫无建树,那也比一个精神病患者强吧更何况祁家还有其他后代,祁大少本人却只是联姻找了个哑巴,这样看,如果他们重新支持被架空的祁连国上位,至少他们的利益不会被触动,也比在祁大少手底下好过活一些

    祁老爷子跺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拐杖,咚

    “当年的事如果真的给他遗留了严重到到无法为继的问题,你们觉得,这几年祁氏能有如今的发展”

    祁老爷子虽然已经退位几年,但是真正严肃起来还是颇有威势,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确都陷入了沉默。

    是的,这是无可置疑的,祁粲是一座

    高山,一栋巨楼,甚至比他们在场所有人都要年轻。

    就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登上富豪榜的人,他在走出意外事故之后一手创下的商业成就,无人能及,无人不知。

    场面陷入了寂静。

    电话之外,祁粲的指尖一下下敲击着太阳穴。

    爷爷还是被劳烦到了。

    但他在等

    等其他人说话。

    片刻沉默之后,一道女声笑吟吟地发话了,“阿粲这些年的成就自然谁也比不上,所以我们才更需要保住他的名声,让事态不要恶化呀”

    是项晚苑。

    她态度仿佛很柔和,阿粲的实绩以往这么光辉,要是以后精神问题严重起来,岂不是生生给别人看了笑话”

    祁老爷子皱起眉,但是自恃身份没有讲话。

    而旁边的项隽舟作为项家人,立刻低叱“闭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项晚苑看了他一眼,说不出这一眼是什么意味,但是仍旧笑着道,“依我看,我们祁氏内部还有很多大有潜力的年轻人,商业手腕可能比不上阿粲,但是胜在稳定、身体也健康,这样的人如果加以培养”

    “够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祁连国忽然吼了一嗓子。

    祁粲的眉梢轻轻一扬。

    会议室里,众人震惊地循着声音看过去。

    这还是祁连国这个温吞的人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做出这样的反应,他从前一直对项晚苑百依百顺无有不从,这下,首座上的祁老爷子都吃了一惊,旁边的项隽舟也飞快挑了挑眉梢。

    “连国,你”

    电话之外,祁粲悄无声息地唇角一勾。

    那看来,已经有人帮他查到东西了。

    真是不值得同情,祁粲听着他那生物学父亲和项凝争吵起来的声音,想笑,但是笑意十分冰冷和嘲弄下次扫墓,他要把这件事当做喜讯告诉项凝。

    祁粲不动声色地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现在会议室里的势力格局,眼底阴翳丛生,心里觉得可笑。

    有些人看似一起,实际早已离心。

    有些人看似相悖,实际内里勾连。

    都是恶心人。

    不过很快,祁粲就能知道,当年究竟还有谁,蛰伏下来,暗中恶意窥探了他这么多年。

    祁粲眼底的暗流缓缓浮动。

    的确像是一个不稳定的猎食者。

    耳麦里是各种乌糟的吵架,没有了龙头坐镇,他们像互相啮咬的蚁类。

    而时听是这个时候悄咪咪地走进帐篷的。

    祁粲掀起锋利的眼尾,漆黑的目光落在她蹑手蹑脚的身影上。

    然后,心底的阴翳又散开了。

    开始想笑了。

    时听没有与他对视,她选这个时间点进来是有她的目的的

    她听说祁粲在开会了

    时听的小算盘打得非常好,祁粲在忙,她刚

    刚已经把自己洗漱干净了,进帐篷之后她就可以安静如鸡地躺下,盖上小被被,不需要任何交流。

    完美。

    时听的脸色十分平静,巴掌大的小脸和清澈的黛色瞳孔,在暖黄色的光下透出一种无波无澜的超脱感。

    心声暴露后的第三阶段心如止水、心如死灰。

    她琢磨了一路,可算知道祁粲为什么半夜突然说她心脏、为什么叫她礼佛、给她搭建佛堂,还请大师教她静心

    都是在隐晦地提示她、简直是在羞辱她啊啊啊啊啊

    时听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平静无波,我佛糍粑。

    她一脸宝相庄严地掀开毯子,坐上充气蹦床,发现还挺q弹,刚想弹两下,就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古潭无波的状态,于是又呼吸吐纳,自行躺下。

    祁粲又想笑了。

    他的唇角几乎压不下去。

    怎么回事。

    她一出现,他心里就全开花了。

    是因为他自我承认了吗

    不,是因为他们两情相悦。

    沈助理已经像个妈妈一样慈祥地给太太整理好睡袋,并贴心地把两只左右双人睡袋的拉链拉在了一起。

    沈助理并不知道这几分钟的沉默内已经发生了无数对话,但沈助理嗑到了。

    沈助理最后看向总裁,示意如果电话那头没有什么事,那臣就知情识趣地退下了

    祁粲抬了抬手,最后看向视频通话,锋利的双眸微微眯起

    “我们项家鼎力支持阿粲,诸位有所不知,项凝在去世之前给他留下了巨额的财产,这些财产至今都为他保留着,我相信有祁家老先生和我们项家的支持,就算他精神真的出了问题,也能够医治好”

    接着是祁老爷子动容的声音“隽舟”

    “大家要相信他相信我们两家人的决心”

    耳麦里又是一阵喧闹。

    祁粲眼底终于阴郁地笑了,关掉耳麦,递给沈助理。

    很好。

    情况越发清晰了。

    那么,他留在现场的棋子怎么布局。

    以及,他还想用时听撬动什么

    祁粲的眼底一片暗色。

    他们应该就快要真正动手了。

    这场游戏终于要正面对抗。

    沈助理点点头,并没有问,但他知道,祁大少心里已经彻底有数了。

    从第一次订婚仪式上的投毒开始到现在,很多东西,要开始收线了他们整个团队、和留守在a市的队友们,都会努力跟随祁大少和太太的

    “那臣不,那我就先出去了。”

    “嗯,”祁粲点点头,抬手,轻轻按了按眉心,“待会给她拿点吃的。”

    她因为尴尬估计也连吃都忘了。

    沈助理甜美微笑“好的,总裁。”

    时听没想到会突然cue她,睡袋里装死躺板板的

    人影蛄蛹了一下。

    「我不饿、啊不是、、我没有和你对话哦、、这是幻听,哈哈。」

    adashadash「再说一边,这是幻听,。」

    祁粲半挡着脸,今晚心底的阴翳已经全都散去了。

    他走到床边,双手支着高弹的空气泵床,那坨睡袋里的人影也跟着微微下陷。

    祁粲垂眸看着她,故意不出声。

    「干什么、干什么啊啊啊啊」

    「憋不住了、我要尿他床上」

    祁大少低笑出声。

    他在今夜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读心真正的作用。

    为什么命运把他们牵扯至此,互相绑定。

    从今天开始,他和时听已经互相知道对方能听见她的心声、而她想说什么都能被传达

    那么,这是双向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沟通渠道。

    只有他们知道。

    时听的脑袋探出睡袋,趴在床上,呼噜噜吃了一盒煮好的泡面。

    好香,嘿嘿,还有鸡蛋和肠。

    「沈助理才是我的娘。」

    祁粲“”

    祁粲无语地抬起手,扶了扶额头。

    吃完,时听的心也平静了,反正事已至此、还能怎样

    又不会死

    她又跑出去刷了牙牙,然后再进帐篷回来一看,祁大少已经好整以暇地躺在了气床的里侧,支着太阳穴在等她。

    时听脚步一怂,然后努力平静地走过去,想试探一下祁粲这个阴人,是想保持现状,还是直接戳破。

    毕竟现在剧情进入中后阶段,局势诡谲,幕后大boss应该快要出现了。

    而一切的发展都是未知的,对方那么阴毒,谁知道会不会突然下手整出什么事,而祁粲应该也不希望她变成一个不稳定因素,随时随地爆鸣炸他吧

    于是时听心里又怂又横地哼哼了两声。

    「看什么看没见过」

    祁粲拉住她的衣服袖子,直接把人捞了过来。

    气床很弹。

    时听在他怀里duang了两下。

    然后听见他带笑的声音,“没见你这么害羞过。”

    时听愣了愣。

    然后心里勉强维持的平静彻底大爆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就这么直接回复她的心声了、他不怕别人当他是神经病吗

    这一刻的直接对话比任何猜测都更有冲击,原来整个世界真的有人在听她的声音、听她的各种吐槽碎碎念、听她随时爆鸣、听她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内容的各种心声。

    这是一种复杂的羞耻尴尬说不上来的心情。

    但总之时听真的破防了,她整个人缩进自己那边的睡袋里,像乌龟找到了自己的壳,再也不想出来了。

    祁大少好整以暇

    地抱住了整个龟壳,然后在乌龟脑袋顶上亲了亲,“怎么没法适应”

    他还这么坦然

    就算读心不是他主动的、就、就算他可能一开始也挺困扰的吧,但是

    「凭什么」

    时听终于震怒了。

    凭什么他这么淡定,凭什么他能听见、她就不能

    时听终于在此刻迎来了心声暴露的最后阶段破罐子破摔

    她躲在乌龟壳睡袋里拳打脚踢。

    「神经病、祁粲你是大粪车我就骂你我就骂」

    「有本事你告诉别人去呀、你告诉他们听见我说话啦到时候精神病院就把你抓回去做研究」

    祁粲让她气笑了。

    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秘密,他能告诉谁

    而且在破罐子破摔不要面子了之后,时听终于意识到一个最最最关键的问题。

    既然祁大粪一直能听见她的心声,既然她都已经这么吵、这么闹腾、这么骂他了

    而祁粲竟然一直没有把她弄死。

    他可是原剧情里的大变态、大疯子、睚眦必报弄死她的神经病啊他竟然就一直这样纵容她到了现在、被她发现。

    那说明什么

    说明他拿她没办法。

    说明他已经没有底线了

    「你完蛋了大粪车你彻底完蛋了」

    祁粲“。”

    时听高兴了,但又很羞耻,愤怒了,又带着一丝委屈

    凭什么只有他能控制一切他还能随意靠近她,很自然地亲她、随意给她制造一场巨大的浪漫,自己对整个局势运筹帷幄,坐看她的心声起起伏伏,搅动她的心,自己很高尚地容忍她的一切但不告诉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祁粲“你说为什么”

    祁大少也怒了,你他妈说是为什么

    祁大少造价大几百万的无人机白飞了。

    这个傻子还是不懂

    她到底喜不喜欢他啊

    说好的两情相悦呢他不信她没有心动。

    这个小傻子就是纯傻。

    时听被凶了。

    龟缩了。

    帐篷里陷入了寂静。

    粲胸腔起伏,瞪着她。

    乌龟躲在乌龟壳里,心头没有任何声音。

    要不是一张嘴就带电,时听现在一定会发出真声来骂他

    时听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更加悲从中来。

    呜呜呜呜

    她连真声都不能正常发出

    现在心声也要自我控制防火防盗防祁粲

    她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小女孩

    时听流泪,黑化,绝声抗议。

    从现在开始、她要做一个不会说话的复仇机器。

    半晌后。

    帐篷里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妈的。

    谁说他不是完蛋了。

    男人从睡袋中伸出手,无奈地开口,“听不到。”

    乌龟壳里的复仇机器一顿,嗯

    祁粲把她拉进怀里,在气床上下陷到一起,然后轻轻告诉他自己最后的底线。

    “肢体接触,就听不见了。”

    他怕她把自己憋死。

    还能是为了什么

    时听“”

    时听「真的假的」

    祁粲冷漠闭眼,“爱信不信。”

    五分钟后。

    安静的乌龟壳被拉开拉链,一只手悄悄抠向祁粲的后脖颈。

    下一秒,她整个人彻底从那边被带进了他温热的怀抱。

    牵着她的胳膊,放到自己身后,变成一个环绕。

    声音带点咬牙切齿的无奈。

    “好好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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