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大玉海,打死人

文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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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国的郕王其实只是名义上的,早上从杭氏屋中起身, 和正妃汪氏一起吃饭:“一会跟我一起进宫给太后请安去。”

    汪氏道:“前儿刚去过, 每隔五日进宫一次, 犯不着为了你监国就巴巴的跟过去巴结, 平常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等皇上率军还朝,咱们也淡然处之。”

    朱祁钰一噎,王妃的脾气一向爽直,他也没办法,这话说的并没有错, 按理是该这样。可是你也不想想, 这世上的事全都有道理么?太后只有这一个儿子……嗯,还得给她讲道理:“太后只有这一个儿子,如今带兵在外, 太后心中自然不安,咱们理应进宫宽慰她老人家。更何况, 我怕锦衣卫中的奸佞搬弄是非,说我要趁机篡权夺位, 咱们常常在宫中侍奉太后,我不沾染朝政,等哥哥回来凡事都好交代。”

    哥哥虽然很好,可是王振和喜宁都是棘手的小人, 哎, 哥哥总是偏爱他们。

    汪王妃一思量:“王爷, 你想的真细致,我听你的。”

    俩人吃完早饭,朱祁钰再去杭氏屋里看儿子,儿子虽然看起来比小太子聪明,可是瘦了一点,唉。等汪王妃梳妆打扮完毕,俩人各自坐车进宫。

    太后和太妃正在一起喝茶聊天,只差拿一套麻将出来玩。

    实际上,四个人就在玩叶子牌,叶子牌始于唐朝,是一种纸牌,全副牌有40张,四个人分为庄家和闲家。

    王尚宫给太后太妃、王爷王妃每人分了八轮牌,每人八张牌,剩下八张放在桌子上。

    孙太后拿着手里的牌一看,嗯,不错,财大气粗:“叫庄。”

    玩了一圈,就叫:“喜姐,你派人去看看太子起了没有,要是醒了,吃完了早饭叫他过来玩。昨晚上让你们熬的酸梅汤熬上没有?可怜价的。”

    章守义道:“熬好了,味儿不大酸,娘娘尝尝么?”

    “嗯,来一盅。”

    汪王妃问道:“母后,怎么了?”

    孙太后笑着摇摇头,头上的珍珠步摇随之轻晃:“那日册封太子的大典,穿了正式的太子礼服,把那个小家伙热的中暑了,身上也捂出痱子了,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白天也蔫蔫的。可皇上一走,小太子还得每日上朝,天爷,他里面穿肚兜外面穿龙袍都热的流汗,刺绣太厚了,殿里也闷热。小孩子又不敢用冰,又不好用药,太医院特意配了一份平和些的酸梅汤,叫他喝了开胃。

    还有,叫内库找出来的大玉海找着没有?那是一整块青玉雕的大玉海,夏天盛上水放在屋子里,也很凉快呢,先皇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就用那个。”

    吴太妃听说过那件东西,只是没见过。

    朱祁钰:“哇,那可真好。儿子前些天贪凉,抱着竹夫人还放了几盘子冰,早上就病了。”竹夫人是竹抱枕,用竹篾编成长圆形中空形状,夏天抱着可以通风。

    汪王妃笑得不行:“然后,然后他又自作主张,在正午太阳底下晒了两个时辰,晒的差点中暑。哈哈哈”

    吴太妃无奈摇头:“难怪呢,看着黑了些。”圆脸小白胖子差点晒成皇上那样的黑胖子。

    朱祁钰摸着脸,讪讪的笑。

    “娘娘,大玉海已经找出来了,一会就拿过来让您过目。”

    “免了吧,睹物思人,反倒难受。”孙太后笑了笑:“哎呦,我输了。拿银子过来!”

    章守义一脸肉痛的端着一盘子银子上来,算了输赢的番数,给三位闲家分银子。

    王尚宫叫某宫女去看太子起床,让万贞儿去拿大玉海,特意嘱咐道:“叫内库派人抬到东宫去。你拿几两银子的赏钱。”

    万贞儿应了一声,就去忙了。她知道娘娘最近心情不好,就规规矩矩的穿着女官的嫩绿色纱衣、白绫子肚兜和棕红□□裙子,反正以她这样伟岸的身材、浓如墨画的美貌、刚毅的脸部线条、低沉有力的声音,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是一样的不像个女人。

    皇家的珍玩都收藏在内库中,万贞儿一看,一个青灰夹生黑斑色的石头缸:“这是大玉海?”可能是我没见识,但是玉应该是纯色的、油润的、以白色为佳。

    内库管事有着丰富的学识,对历史各年代的瓷器、漆器、铜器、犀器、木器、书画、绢帛以及在这些大类下细小的分类,都了如指掌,学识丰富如博物馆馆长。

    当下就把这大玉海的来历讲了:“这是仿元朝渎山大玉海所做,用的也是南阳独山产黑质白章玉料,上雕龙纹,水浪花中藏着鲤鱼、犀、螺、蟾、蚌、鳌鱼、马、兔、豚、鼠头鱼等。渎山大玉海现在在太液(北海)中的琼华岛广寒殿中,高二尺,口宽一米二尺八寸,有三千斤重,太大了,不安全。”

    万贞儿:“哦。劳烦公公派四个人,把东西抬到东宫去。”

    内库总管拿出一个本:‘八月十七,太后取大玉海交于东宫,宫人万氏来领。’记录完,又道:“你来签字画押。”

    万贞儿接过笔,写了自己的名字。

    内库总管点点头:“好字,有岳武穆之风。”这行楷写的好看,很有锐气。

    万贞儿心中一动:“公公,你这儿有岳武穆的真迹?”

    内库总管含笑指了指书桌上的字帖:“这是宋徽宗的千字文,这是岳武穆的真迹。”

    万贞儿惊讶的差点把笔掉下去:“我能看看吗?”

    内库总管在她手上看了一圈,手指头粗,一看就很有力气,嗯,手上的老茧不是写字的茧、不是绣花的茧,要说是干粗活的手吧,也不太像:“看看也行,只是别上手。”

    万贞儿认真的看了一会,觉得……呃,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她虽然读书写字,也没有很高深的文化境界,对于书法也不善于欣赏。道了谢之后就带着人去承乾宫。

    承乾宫就是俗称的东宫,承乾的意思是承接乾清宫的位置。

    这位年轻的、英武的太子殿下,正穿着红肚兜光着屁股,四仰八叉的躺在凉席上休息,刚刚满床打滚,滚累了。绣着狮子滚绣球的小肚兜下的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小胖孩好像又要睡着了。

    “把东西先放院子里,一会洗一洗再拿进去。”万贞儿又对旁边的宫女说:“给这几位倒碗凉茶喝。”她进入殿内,见了朱嬷嬷,三言两语把事儿一说。

    朱嬷嬷大喜:“这感情好,殿下晚上也热的够呛,又偏爱吃糖,到夜里睡在象牙席上还嫌热,非要人扇扇子才肯入睡。挂着帐子叫热,不挂帐子被蚊子叮了又受不了,现在胳膊上的湿疹还没退呢。”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万贞儿进内殿,看穿着肚兜的小胖孩。

    朱见深刚出生的时候有点瘦,养了两年,六个奶妈一天喂十二次,把他喂的胖墩墩的,躺在床上流着口水睡着了。

    朱嬷嬷瞪了一眼左右:“还不把殿下叫醒?现在睡够了,到半夜又要闹腾起来。”

    万贞儿看着这胖手胖脚的小朱宝宝,也没觉得有多可爱,不知道太后怎么就那么喜欢,每次见着都乐的牙都要掉了。她捏着嗓子,学着朱见深最喜欢的那只狸花猫叫了两声:“喵喵~喵喵喵`”

    朱见深闭着眼睛猛地坐起来,几乎以一个完美的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砰砰砰的往前蹿,差一点就从床上蹿到地上去。

    旁边的嬷嬷宫女们吓得够呛,别说过去扑接,就连惊叫都来不及。

    万贞儿箭步上前,单手抄起刚掉出来还没落在脚踏上的小太子,一脸平静的站起来:“唔,不是很沉啊。”她的大手托着小太子的胖肚子,小太子呈蛙泳姿势,手刨脚蹬。

    小太子:“啊!嗷嗷!啊!!”尖锐刺耳的叫声。

    朱嬷嬷深吸一口气,差点翻白眼,压低声音怕吓到小太子,又被万贞儿吓得嗷嗷的:“你抱稳了!别一只手托着!”

    万贞儿想说,趁着娘娘和尚宫不在的时候,二尺高的窑变豇豆红天球瓶都被我拿起来单手耍,嗯,这事儿不能说。她就装模作样的双手捧住小太子,像是捧个托盘似得。

    朱嬷嬷扑过来:“不对!抱小孩子不是这样!让他坐起来,坐在你胳膊上,脸趴在你肩膀上,这只手搂着他后背,对,别让小太子掉下来。这可不是拿瓷器!”

    万贞儿听话的把他抱好。

    小朱宝宝:“啊噗……”热乎乎的早饭——奶妈的产品——倾倒在万贞儿身上。

    简而言之,他吐奶了,吐了万贞儿一脖子。

    万贞儿心里暗暗的有点嫌弃,把小朱宝宝塞进嬷嬷手里,自己出去清理。

    幸好现在是夏天,纱衣裳一脱,让宫女拿水洗一洗,再擦了肩膀上他吐的奶,也就可以了。

    宫女们穿的肚兜不仅裹住了胸腹,还裹住了后背,基本上是个没弹力的背心。

    只见她两膀上尽是如铁铸一般的肌肉,起伏跌宕如山峦,抓着手巾的擦脖子的时候,能看到微微鼓起的血管、相互扣着的肌肉那缓慢、有力而耀眼的移动。

    太子宝宝:“哇~”

    张大嘴看着,嬷嬷的手臂、肩膀都是虚胖的白又圆,还有点松软耷拉(后世称之为蝴蝶袖),她看起来好不一样啊!

    朱见深仔细的思考了很久,觉得她和画上的狮子、宫门上桃木符上绘制的门神有些相似。他还不懂威武这个词儿怎么说,却已经了解了这个词儿的意义。

    嬷嬷们带着小太子去见孙太后,万贞儿留下来,跟着宫女们一起把这个半米高、一米宽的大玉海洗干净,又搬到屋里去,往里放了两桶水。

    小火者们把这个缸搬进去,搁在地当间,拿了赏钱笑嘻嘻的走了。

    万贞儿若有所思:“这不就是个扁一点的缸吗?”俺们老家的缸就叫缸,拿石头做的就叫大玉海,嘿,真长见识。

    宫女们:“是啊,这就是个石头缸啊。”

    有人小声说:“其实和猪食槽也有点像。”

    书中暗表,猪食槽就是用石头凿的,敞口、容量很大、多为长方形。

    众人低声细语的‘没文化’了一番,各自散去,该忙啥忙啥。

    宫女们去洗手帕。薄褥子——殿下昨晚上尿床了。

    万贞儿穿上晾干的衣裳,愉快的走了。

    ……

    也先惊的连刚抢来的粉彩饭碗都拿不住了:“你抓到了皇帝?明朝的?正统皇帝?”

    “是的!”伯颜帖木儿说:“活的!皇帝!”他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也先有些头疼,抢来的金银财宝好分,抢来的马匹、牛羊和女人也好分,一个皇帝!“杀了他吧!如果他留在我们手里,明朝人会不断来抢,他们还有很多军队。”

    “不,哥哥,您还记得历史吗?宋朝的时候,被金人抓走了两个皇帝,换了很多黄金白银丝绸,还有公主!我想知道明朝的公主有什么不一样。”

    也先太师皱着眉头:“这不一样。”他给自己彪悍的弟弟讲了,当时宋朝积弱、军队羸弱,北宋基本毁灭,赵构在南方建立的南宋小朝廷,而现在不同,现在明朝的军队并不弱,我们甚至没和明军正式交手,只是有一个愚蠢的皇帝。说着说着,他想起来,如果我们杀掉愚蠢的皇帝,他们换一个聪明的上去,还会回来复仇。

    众多将领深以为然的点头。

    伯颜帖木儿总结道:“我们要明朝人的财富和女人,但不能让他们疯狂的复仇。你该知道复仇的力量有多可怕。”

    “真聪明。”也先展颜一笑:“请他过来,我要款待他,像是对待贵客一样对待他。”他摸着胡子:“能带来财富和奴隶的,都是我们的贵客。”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从瓦剌人的角度来说,是智慧的光芒,从明朝人的角度来说,是邪恶而冰冷的光芒。

    他打算抓着这个皇帝,让明朝每年送金英和茶叶过来,不,只要抓着皇帝,我要什么他们就得给什么!

    明朝人把这种大好事称之为‘绑肉票’。

    ‘贵客’朱祁镇强自镇定,被几名臭烘烘的大汉压进金帐中。

    也先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这不是一个勇士,绝对不是,他的腿不是罗圈腿,说明他在马背上呆的时间不长,他的手胖而柔软,说明他不会拉弓射箭也不会用刀砍掉人的脑袋,没有这三样,这个人绝不是一个勇士。不过嘛,他看起来倒是很镇定。

    也先站起来迎接:“我多次派人向皇帝你进贡,今日亲眼看到你,可真好。”

    朱祁镇勉强笑了笑:“朕也对也先太师多有耳闻。”我为啥要克扣赏赐,给你不就得了,瓦剌有如此强大的军队,却只是骗朕的赏赐,真是一群好人啊。

    也先笑了起来,他善于笼络俘虏的心:“皇帝,你饿了吗?我请你喝酒吃肉。”

    他传令下去,派人通知居庸关守将,皇帝在我们大营中,你们不要出兵。

    然后就是愉快的全军喝酒吃肉,原地休整。

    酒宴上,用的是精致的明朝瓷器,喝的是当地的美酒,跳舞的也是抢来的歌姬舞女,喝醉了跳起来摔跤的是瓦拉人。

    朱祁镇甚至有些高兴,他觉得也先没有传说中那样凶残,朕的待遇比徽宗钦宗好多了,这一定是朕独到的个人魅力!也先和伯颜帖木儿也没那么坏,没打没骂还给酒肉吃。

    袁彬紧紧跟着皇帝,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帝,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锦衣卫知道这些事,向吓唬你、拷打你一番,再换一个人来对你好一点,你就会感激涕零什么都说,然后……等榨干了再杀掉。

    也先正打算去攻打居庸关,可是居庸关易守难攻,守城将领善于用兵,打过,和大同一样不好打。

    “太师,俘虏中有一个叫喜宁的太监,说有重要事情,要禀报太师。”

    “太监?”

    “他说他是皇上的贴身大总管,钱啥宫管事牌子。”

    “让他过来。”

    喜宁屁颠屁颠的跑进来,磕了个头:“也先太师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先,嗯,有点爽:“你有什么重要事情?”

    “奴才有一计策,能让太师不费一兵一卒,打开居庸关的大门,大同的城门。”

    也先的眼睛都亮了,明朝的皇帝就是不一样,身边的太监都这么聪明:“说!只要你说有用,我会重用你。”

    喜宁满脸堆笑,喜气洋洋的说:“自古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是皇上叫他们开门,他们敢不开门吗?”

    瓦剌的太师被这妙计震惊了,皇帝去叫门,他们一定会开的!嚯哈哈!

    就算不开,他们也不敢坚决抵抗。用皇帝这把钥匙打开所有的大门,天哪,这如果不是长生天赐给我的财富,那就是我进入了成吉思汗的宝藏!

    这正是成吉思汗曾经拥有的疆域,我将拥有一个属于我的元朝。

    ……

    八月十八,凌晨三点钟就开了宫门,快马急报进宫,土木堡大败!皇上被擒。

    金英连衣服都没穿好,一路飞跑到慈宁宫门口,抱着柱子喘了两口气,冲进去吧章守义揪起来:“老章!别睡了!快起来!”

    “你他娘的,咱家早晚被你吓的去见如来佛”

    金英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皇上被擒了!”

    “什么?”

    “皇上被瓦剌抓了!”

    “什么?!!!”

    “你他娘的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这是真的吗?”

    金英差点把居庸关守将的军报戳在他眼睛上:“你自己看!怎么办!现如今,现如今你得告诉娘娘!”

    章守义揉着脑袋抓着头发:“说得对!来人!”

    承恩趿拉着鞋,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爷爷,怎么了?”

    “你去把王尚宫和万贞儿叫起来,让她们来我这儿,然后你去太医院找太医,就说娘娘悲伤过度昏倒了。”章守义心里头很有成算,如果娘娘听了消息昏倒了,万贞儿能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而王尚宫可以应付接下来的事儿。

    承恩愣了,迟疑的看了看金英:“爷爷,娘娘好好的睡着呢”

    章守义抓起枕头扔过去,嗷嗷叫:“小兔崽子!让你去你就去!”

    “是是是,我这就去。”

    王尚宫困的不行,现在距离她该起床,还有将近一个时辰,喝了一大杯热水又抓了一把红枣,吃着提神。

    万贞儿穿着练武专用的褡裢,生龙活虎的跑进来,浑身上下蒸腾着热气:“爷爷叫我干啥?

    ”她每天都早起一个时辰,在坤宁宫后面、接近御花园的僻静之处扎马步、练拳、做俯卧撑、玩石鼓凳,这才练就了这样一身钢筋铁骨。至于目的嘛,当然是为了像是师父一样,能够在这大内禁苑中自由出入,这样冬天可以出去买糖葫芦,秋天出去买糖炒栗子,夏天可以出去吃各种各样的水果。

    很可惜,粗心大意的师父没有教她轻功,甚至没说,万贞儿一直以为只要好好练武,强身健体就能翻墙。

    章守义把事儿一说,众人做好准备,金英重新溜到慈宁门门口,大喊一声:“不好了!娘娘!大事不好了!”

    众人各司其职,只有万贞儿跑回去换衣服,换好衣服又跑回来,金英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军报上的大败。“八月十六,皇上,皇上被俘。”

    孙娘娘几乎要昏过去,勉强被王尚宫扶着。

    章守义大喊一声:“快传太医!”太医到的飞快。

    一阵忙乱之后,房檐下煮起安神汤,去传郕王进宫的的太监也骑马飞驰出宫。

    闲言少叙,到了清晨,文武群臣忧心忡忡的进宫上朝,有一半人是哭着进宫的,听说土木堡处我大明军卒大败,皇上被擒,不知是真是假。

    在瞌睡中被换上灰色曳撒的小太子打着瞌睡,跌跌撞撞的和穿着朝服的郕王一起往奉天殿走,郕王一步抵得上他三步,他心里着急,快步走了几步还得停下来等,是在没耐心了,一把抄起小侄子,抱在怀里往殿内走。

    正式宣布消息之后,文武群臣痛哭流涕,哭声震天。

    都御使陈益猛地跳起来:“臣启奏太子殿下、郕王殿下,王振…罪魁祸首,理应枭首!诛杀全族!”

    锦衣卫指挥马顺是抱着王振的大腿舔着王振的屁股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平常也是为虎作伥,现在疯狂大叫:“你要造反吗!堂堂的秉笔大太监,只有皇上能下决定!”

    户科给事中王竑是个清瘦斯文的标准士大夫,现在扑上去就是一拳,愤怒使他超强发挥,一边轮着王八拳把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打的没有还手之力,一边张嘴咬在他脸上,咬的血流如注。

    旁边的大臣们早就想这么干了,扔了笏板甩掉了官帽,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拳打脚踢。

    马顺虽然有些功夫,不过早已荒废了,四面八方都是拳脚,他都不知道该跟谁还手——他倒是体会了衣服掉在滚筒洗衣机中的感受。

    “叔叔……”朱见深吓得都不敢哭,抱住了叔叔的腿,往他身后躲,几乎要钻进他袍子里。

    朱祁钰心里头也很是害怕,生怕一会这些位文武群臣擦着嘴散开,地上留着马顺的骨头架子——我昨天不应该去听鬼故事!一弯腰把可怜的侄儿抱起来,抱在怀里拍拍背,也给自己安安心。

    这叔侄俩站在御座前头,看着下面打群架的文官们。

    金英看王振的狗腿子被打,本该高兴,可是想起生死未卜的皇上,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朱见深泪眼汪汪:“叔叔,我,我要娘娘。”

    朱祁钰轻声安抚道:“一会就回去了,别怕别怕。看着叔王,叔王一会带你回去吃西瓜。”

    朱见深把头埋在他脖颈间,大气也不敢出,微微发抖。

    朱祁钰的胳膊已经酸了,又不好放手,他现在要是不抱点什么,自己心里头也发慌。

    不多时,群臣把马顺活活打死,又整衣正冠,循规蹈矩的说:“请郕王下诏,诛杀王振极其余党!”

    “王振弄权是小,力荐皇上亲征以致昏招迭出,被俘是大!请郕王决断!”

    “王振这六根不全、心狠手辣、目无君上之人,理应处死!”

    朱祁钰本来就不喜欢王振,那是因为屡次听说王振卖官鬻爵、强取豪夺、罗织罪名陷害忠良、再加上王振见了他不客气,要是下诏杀了王振,哥哥会恨我的。

    可我要是不下诏,恐怕这,这文武群臣是要逼宫啊。

    他一想,远的不如近的:“把马顺的尸首拖到街头示众,王振家族不分老少一律处斩,并籍没王振家产。”

    金英心中一动,勾勾手,略施小计派人找来了王振的同党毛贵和王长随,这俩人步了马顺的后尘。

    军报上只说了兵部尚书等人殉难,没说王振被杀。

    朱祁钰暗暗的挠头,想办法补上这几十个空缺,现在最重要的是用兵,他对朝中政务一向不熟悉,只听说过于谦:“于谦升任兵部尚书一职。”

    于谦刚刚也扑上去踢了两脚,穿上鞋立刻跪下:“臣领旨。”

    “其他空缺,卿等推荐何人?”

    ……

    孙太后泪如雨下,泪水涟涟,哭了好一阵子:“把万贞儿叫过来。”

    万贞儿不明所以的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从今日开始,你去东宫,守着太子!”孙太后心说,郕王监国不得不防!

    要是有人暗害了我的大胖孙子,郕王趁机篡位,这可怎么办呐!我又不像太皇太后那样英明果敢,跟前也只有这一个健壮的宫女,早听宫人说她每天清晨偷偷练武,也不知道能有什么本事,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郕王那孩子不坏,七八岁进宫,和皇上一起长起来的,希望他能念着旧日的情分,不要……他要是一门心思的篡权夺位,连哀家都自身难保,唉,你也防不住郕王,可是你能防得住宫中那些鬼鬼祟祟一门心思攀高枝的人揣测郕王的心意,下手害了太子!

    当年,我成了皇后,皇后成了静慈仙师,我也没下旨苛待她,就有人揣摩上意克扣她的衣物饮食,害的我在太皇太后面前没法辩白。

    我怎么只生了一个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