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算命得真典意图往乱凡

启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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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丝毫的犹豫,何还澜伸出了两只手,都放在桌面上。

    “两只手?年青人,你决定好了?”算命先生提高声调,把枯瘦的手指点在何还澜右手腕上。

    “我犯下的罪,岂是一只手可做得的。”何还澜道,心反而平静了些,“我何还澜做事,向来光明正大,一只手难遮天,两只手也不可能蔽日,所以,一只手为残,两只手才是全。”

    “你承认了。”算命先生仰天大笑,从面具后传出的笑声异常难听,“我为人算命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向我伸出两只手的人,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敢于直面人生直视善恶的人。”

    “先生,我为人处世,从不用一只手行事,我从未想过要做一个小人。”何还澜心底的湖面泛起微微的涟漪,他总有一种超脱的异感。

    “也许,这也是你失败的原因。”算命先生的声音忽高忽低,让别人猜不透他究竟是在夸还是表示鄙夷,“你的选择,并不一定注定了你的成败,但你的作为,却与你的命运息息相关。

    很多时候,那些胜出的人,都只有一只手,他们都是残废,这样他们的力量就减少了大半,而且他们的另一个弱点就是,他们永远无法判断对手会使出哪只手,他们只好拼尽全力去拼搏,去奋斗,他们中的一部分终于使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并且以此获得成功,也因此遭人暗算,下场惨败;另一部分选择继续使用仅有的一只手,去盗窃,去偷袭,去欺骗,去干卑鄙的事情,往往这种人才能活。”

    “所以说,先生您要指点什么呢?”何还澜态度越发恭敬。

    “年青人,我赠你四个字:适者生存。”算命先生的手指在何还澜的两只手腕上游动,感受着他的脉动。

    “晚辈明白。”何还澜站起来,朝算命先生鞠了一躬。

    “嗯,这就好。”算命先生满意地点点头道,又敲敲他的面具,发出一声脆响,“何宗主,现在请您把您的脸贴近我,我要看相了。”

    何还澜又跪下来,抬起头,凑近那张笑脸,一双乌黑的眼眸和一对浅银色的眼眸对视。

    那个算命先生伸出他的右手来,在何还澜的下巴上捏了捏,又扯起他的一块肉,再弹回去,修长的指甲在他饱经风霜却光滑依旧的脸庞上刮了刮。

    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这个算命先生不像个看相的,仿佛他看的不是面相,只是把何还澜的脸当做一个玩具。

    许久,算命先生才放下手,正了正面具,清清嗓子道:“年青人,你面色特别不好,虽说你才年过三十,但你发间已出现银丝,你虽然看不出面黄肌瘦的表现,但从你忧伤的眼神和你的急躁的语气以及你急促的呼吸声能看出,你实际上心理状态很不好。”

    他说的这一番话,对于何还澜来说就像没说,那银发是他十八年前别在耳边的,又不是他自己长的。还有,说他眼神忧伤?他哪里忧伤了!心理状态不好,这就是他来看相的原因呀!这个算命先生要是再说不出什么来,他就要骂他假货还要把他乱棒打出!

    “年青人,你一定在思念着一个人,是吗?跟我说说罢。”算命先生好歹声音轻柔了点,他手指点着何还澜的脑门。

    “我才没有呢。”何还澜瓮声瓮气地否定这个古怪的人的话,“我的所有亲人,包括我的师弟们,在十八年前的这天前夜被不知名的人杀害,我是很思念他们。”

    “不是指你的亲人。”算命先生纠正他的话,面具后的那双眼睛闪着星光,那是夜空中的繁星的光彩,“我指的是除了亲人,在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何还澜摇摇头,叹了口气,没再反对,事实上初中他也无话可说了。

    “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定是你的伴侣。”算命先生解释道,“是与你共生死同进退的伙伴,是相伴一生的爱人,应是你最牵挂的人,但你却难以启齿,这是为何?”

    何还澜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声暴响回荡在待客室内:“我跟你实说了吧!我没有你所说的那种伴侣!你、你一个看相的老头也敢污蔑我!我怎是那种人!”

    “算了吧,换种说法,你的道侣,这要是没有,你这一生,可白活了。”算命先生温声道,对何还澜的气焰毫不理会,“你这三十多年中,遇到过什么事?可否与我一谈?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么?你最难忘的事是什么?你----”

    “都没有!!!”何还澜大声喊道,紧紧抱住脑袋,“你别说了,我的一切都没了,都没了……”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有时,天是白的,云是灰的,无法触摸的飘渺的云,能把白天染成黑夜,这不一定是日月的功劳。

    “都没了?我想,不一定吧?”算命先生看着他躲闪的目光,眼神不是空洞而是闪亮,“你能跟我说说,你失去了什么吗?”

    “亲人,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何还澜冷冷地说道,用质疑的眼神去审视眼前的人,但他更觉得自己在审视自己。

    “不,你失去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算命先生直言道,“你只是在躲避,不想提起也不愿回忆起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我必须说,你错了。你躲得开生活,却避不开你真实的内心。我作为一个常年为人算命的人,自然是能看透一切了。”

    “但……但你为何还要说透?”何还澜捂着脸,声音发颤,痛苦地叫道,“你就不会去考虑听者的感受吗?自顾自地说这说那,却完全激起不了我的兴趣,只能让我更愤怒!更伤心!你们看相的都是这样没良心只知道一味地说吗?!”

    天上“轰”地一声惊雷炸响,转眼间雨落满人间,窗明几净的屋子内,寂静无声,窗外,暴雨倾盆,那两株梅树“花枝乱颤”,凋落的花瓣有的飘入水中,有的吹入雨帘,成为疾雨中乱飞的红蝶。

    “何宗主,这你就错了。”算命先生随着雷声开朗地笑道,手轻轻地拍着桌子,“你见过哪个看相的,会瞎说一气呢?比如----”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看相的都是些什么人?!”何还澜大吼道,意欲一掌拍在这个可厌的算命的手上,但没等他拍到,那个家伙就飞快地抬手反扑,牢牢按住他发疯的手,“你们只知道瞎说!只要有钱拿,你们什么都不顾!你今日与我讲的,全是错的!我绝对绝对不会信!更不会给你塞半两银子!”

    算命先生的面具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笑声,面具被震得几乎要碎了,而何还澜敢以自己的一只手起誓,他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家伙面具上一直弯着的嘴巴动了一下。

    “也许其他人是这样,但我不是,我不同于以往你遇到的那些为了钱财而胡说八道的算命先生,我是实实在在做人的,我就是两只手活着的人。我不会骗你,骗你有什么好处。”算命先生站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抬眼看向窗外稀落的梅树。

    “你的最后一个缺点就是,多疑,脆弱。”算命先生打开窗,掐下一枝带花芽的梅花枝,轻声道,“就像这梅花,傲风雪,自诩清高,自带芳华,从不近它花,被人作为欣赏物,被雪当作欺凌物,独立冬日里。但其实心却和其它花一般脆弱,风雨将来时,就怂了,风雨过后,就凋零了,和其它花无异。”

    “你别碰它!”何还澜怒了,第一次见到这样无礼之人,那花,那花对他来说的重要性,在这世上已再无人知。

    “这也是脆弱和多疑的表现,那么爱花干嘛?”算命先生语气轻佻了起来,“你怀疑我会践踏它,但我不会。”

    说毕,他便把仅剩的花瓣一瓣瓣扯下来,两指夹住,一瓣瓣扔进风雨中,并欣赏着它们在雨中挣扎,被风吹得到处飘飞的样子。他好像嫌这还不够,又把所有花芽都掰开,扔到地上踩碎,把枝条折为四段,扔于地上,踏成汁液与碎片。

    “你、你真是太残忍了!”何还澜真是巴不得一剑把这家伙给砍了,但他又知不妥,“停下你的暴行!”

    “你为什么要去管别人的事?你为什么要自作多情?你为什么那么怜悯与你的命无关的东西?”算命先生突然逼近何还澜的脸道,那个面具散发着颜料的味道,贴着他的鼻尖,“你知不知道,过于多管闲事,不利的人只有你!”

    “虚伪的家伙!我难道就管不着吗!”何还澜高喊,手伸向前要扯下那可恶的笑脸面具,却被那骨瘦如柴的手狠狠钳住。

    “有八个字,你说不定还记着。”那个人又冷静下来,把灌进雨的窗户关上。

    何还澜还想着要去捡起那一地的烂花:“什么字?我哪里记得?我从没……”

    “不自量力,愚蠢至极。我猜,你要是忘了这八个字,可就没法正确做事了。”算命先生用脚把烂花扫到了角落里,冷冷道。